李惠：携CAR-T“特种兵”为胃癌晚期患者点燃生命之光

 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，福建省肿瘤医院腹部肿瘤内科的李惠主任，向他详细介绍了一项可能适合他的CAR-T细胞治疗注册临床研究。面对这个前沿选择，张胜展现出了巨大的勇气。“未知的风险，远小于死亡这个已知的结局。”他这样描述当时的心态，并毅然签署了知情同意书。

 治疗过程中，他的内心也曾忐忑。担心会跟化疗一样，有非常不适的副反应。但是当他完成CAR-T细胞回输治疗以后，只是短暂的发热，这是他意想不到的，两周的住院观察后，顺利出院了。此后，他严格遵循医嘱定期复查，密切关注身体状况。

 奇迹，在等待中悄然发生。

 在无需任何额外治疗的情况下，后续定期复查的CT影像显示，肿瘤仍持续缩小，并最终实现了完全缓解——从影像上看，肿瘤已经不见了。

 他和他的医生，隔着报告单，眼里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泪水。

 “CAR-T疗法近年来确实在胃癌治疗领域取得了许多突破性的进展，不仅显著改善了晚期胃癌患者的生存期，更为传统治疗无效的患者提供了新方案，亦推动了胃癌精准免疫治疗的发展。”李惠告诉记者。

 1、坚守胃癌防治前线

 面对采访镜头，李惠眼神中透着医者特有的专注与从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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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抗癌协会第一届胃癌整合防筛专业委员会委员、中国抗癌协会肿瘤靶向治疗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、福建省海峡肿瘤防治科技交流协会肿瘤整合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……简历上密密麻麻的诸多头衔，是李惠医生数十年如一日在消化道肿瘤，尤其是胃癌、肝癌、胰腺癌等领域深耕不辍的见证。

 工作多年，李惠医生深知晚期患者面临的困境与渴望，也时刻关注着国内外最新的治疗进展，希望能为患者找到更多、更有效的“武器”。

 据了解，即便当今的医学技术已如此发达，胃癌在我国仍是难以彻底攻克的重疾。全球肿瘤数据显示，2022年，中国新发胃癌病例约占全球的37%，高达近36万例，发病率和死亡率在各种恶性肿瘤中分别位居第六和第三。更令人痛心的是，我国很多患者发现时已处于进展期，总体5年生存率还有待提高。

 在李惠医生所居的福建，以及甘肃、青海、江苏等东南沿海和西北地区，都属于胃癌相对高发区。这往往与饮食习惯，比如高盐、腌制食品摄入多、新鲜蔬果摄入不足、以及幽门螺杆菌感染等因素密切相关。李惠医生强调，40岁以上，特别是50-70岁的男性是高风险人群。“患者如果出现持续的上腹部不适、隐痛、饱胀、食欲不振、不明原因的消瘦，甚至黑便，一定要高度警惕，及时进行胃镜检查。”李惠医生指出。

 在业内，手术、放疗、化疗、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等是胃癌常用的治疗手段，医生往往需要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进行组合拳式的综合治疗，但对于经历了多线治疗后仍复发转移，特别是某些治疗靶点在靶向药物治疗后出现靶点丢失的患者，医生只能陷入“无药可用”的窘境。

 CAR-T疗法，则是被寄予厚望的临床破局“特种兵”，正逐渐展现出其在晚期胃癌中的独特潜力。 

 2、精准打击癌细胞的“生物导弹”

 CAR-T疗法，即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，是通过基因工程改造患者自身T细胞的新型精准免疫治疗技术，被业内誉为“癌症治疗的活药”。李惠医生用生动的比喻向我们科普了这个陌生的专用医疗名词。

 “我们身体内的T细胞就像保卫健康的‘普通士兵’，负责识别和清除癌细胞之类的坏细胞。但癌细胞很狡猾，会伪装自己以逃避免疫系统的追杀。CAR-T疗法，就是把患者体内的这些保卫健康的T细胞采集出来，在实验室通过基因工程修饰，为它们装上一种名为‘嵌合抗原受体（CAR）’的超级导航系统和武器。”李惠解释道。

 经过改造升级的T细胞，就成为了能够精准识别癌细胞的“特种兵”——CAR-T细胞。医护人员将这些在实验室内大量扩增后的“特种兵军团”重新输回患者体内。让其像带着精确制导系统的“生物导弹”一样，在尽量不影响正常细胞的情况下，主动搜寻并高效摧毁表达特定抗原的肿瘤细胞。

 与手术、化疗、放疗这些传统手段相比，CAR-T疗法的优势何在？李惠介绍，如果将传统化疗比做“地毯式轰炸”，在杀伤癌细胞的同时也可能伤及正常细胞，那么放疗则是“局部精准打击”，而CAR-T就是利用人体自身免疫系统进行的“定点清除”，理论上更具精准性和长效性，甚至可能形成免疫记忆，长期防止复发。

 “CAR-T疗法在血液肿瘤中已取得颠覆性成果，但在胃癌等实体瘤领域，仍处于临床研究阶段，面临肿瘤微环境抑制、靶点选择难、可能出现细胞因子风暴等副作用诸多挑战。”李惠医生坦言。

 3、从“无药可治”到“重获新生”的生命奇迹

 医疗技术的快速发展，让生命之树常青。

 确诊胃癌前，张胜经常从事体力工作；但患病后，他的身体变得虚弱，甚至无力提起重物。

 据悉，张胜于2020年确诊晚期HER2阳性胃癌并伴肝转移。经历了姑息手术、多次靶向及免疫联合化疗后，命运再次给了他沉重一击：出现吻合口复发及肝转移。他开始出现吃不下东西及进食后呕吐的症状，更糟糕的是，再次活检发现，张胜的HER2表达由阳转阴。“这意味着他失去了继续使用原有靶向药的机会，陷入了标准治疗失败的绝境。”李惠回忆道，彼时的患者和其家属都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和心理压力。

 面对如此困境，李惠带领胃肠肿瘤的多学科诊疗团队进行了深入讨论，最终为张胜指明了新的治疗方向，即院内当时正在开展的‘CAR-T细胞治疗Claudin18.2阳性的标准治疗失败后的晚期胃癌、胰腺癌’临床研究”，在早期数据支持下，目前该项目已进入II期确证性临床研究阶段。

 参加临床研究，其意义在于科学地验证新疗法并为合适的患者群体带来希望。对张胜而言，这不仅是一个可能获益的治疗窗口，一次经济负担的减轻，更是一次为自身、也为未来更多患者争取生机的重要机会。

 2024年8月，张胜正式入组。随后，经历了靶点检测、T细胞采集、桥接化疗、CAR-T细胞制备、清淋化疗，最终迎来了关键的CAR-T细胞回输。

 回输后，张胜进入了严密安全性观察期。“观察期间他出现了发热反应，这是CAR-T治疗可能引发的细胞因子释放综合征（CRS）常见症状之一。但在我们多学科团队，包括ICU团队、肿瘤内科的精心护航下，仅使用了一剂托珠单抗就将高热迅速退去，平稳渡过了风险期。”李惠医生回忆道。

 奇迹在后续的复查中一步步显现。

 输注后6周，评估显示肿瘤显著缩小，达到部分缓解（PR）；输注后6个月，肿瘤达到“接近完全缓解”（ncCR）状态。输注后9个月，根据RECIST 1.1标准评估，已达到影像学上的完全缓解（CR）。输注后10个月，维持完全缓解状态，且内镜下诊断及胃镜活检呈病理阴性。在日常生活中，张胜的进食症状改善，体力稳步恢复，现已能轻松地从1楼步行至5楼。

 “目前，张胜已经不用再进行任何抗肿瘤治疗，仅需定期返院随访即可。他的生活质量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，真正实现了高质量的长生存。他来复查的时候，精神状态也很好，还和我们医护团队留下了合影。”李惠言语中满是欣慰与自豪。

 CAR-T疗法在实体瘤中的惊人潜力让李惠和一众业内专家欣喜。“实际上，肿瘤是‘动态’的，治疗中需要实时监测其变化，对于标准治疗失败的患者，积极参与规范的临床研究，可能是打开希望之门的钥匙。一次性的细胞输注可能带来长期的疾病控制甚至完全缓解，让我们看到了‘治愈’晚期癌症的曙光。”李惠说。

 科学探索永无止境，生命永远值得敬畏。展望未来，李惠坚信，CAR-T疗法，会更安全、更有效、更通用。正如李惠而言，尽管前路仍有挑战，但她始终坚信，随着科学的进步，CAR-T疗法必将在肿瘤治疗以及实体瘤的战场上，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，为更多患者和家庭带来生的希望。